我只管做我自己。在這個家裏,這是否被允許呢?

◇前幾天,我跟你們講到我外祖父的死是我第一次遭遇死亡。是的,是一次遭遇,還有更多;不只是遭遇,否則我就會錯過它真正的意義。我的確看見死亡,此外還有某種不死的東西,漂浮在它上面,從身體溢出⋯⋯是那些元素。那次遭遇決定了我的整個人生道路。它給我指明了方向,或者毋寧說維度更好,那是我以前所不知道的。

◇我也聽說過別人的死亡,但只是聽說。我沒有親眼目睹,而且即使我親眼目睹,對我來說,也沒有任何意義。

◇除非你愛某個人,然後他死了,否則你無法真正遭遇死亡。這句話應該加一道劃線:只有當所愛的人死去,才能遭遇死亡。

◇當愛與死亡相加在一起圍繞著你,你就會發生轉化。一種巨大的轉變,彷彿新生命的誕生。你再也不是以前的你了。但是人們的心中沒有愛,因為他們沒有愛,所以無法像我一樣體驗到死亡。沒有愛,死亡就不會把存在的鑰匙給你。有了愛,它就會把打開一切存在的鑰匙遞給你。

◇我對死亡的首度體驗不只是一次簡單的遭遇。從很多方面來看,都是複雜的。我所愛的人正在死亡。我把他認作我的父親。他以絕對的自由養育我長大,沒有禁止,沒有壓制,沒有命令。他從未對我說過「不要做這」或者「要做那」。只有到現在,我才能認識到這個人的美。

◇一個老人很難不對小孩說:「不要做那,要做這。」或者:「坐著,別亂動。」或者:「去幹點兒什麼。你怎麼老坐著,什麼也不幹?」但是他從來不這麼說。在我的記憶中,一次也找不到,就連試圖干涉我的存在也找不到。他只會收回自己的看法。如果他認為我所做的是錯的,他就收回他的想法,閉上眼睛。

◇有一次我問他:「那那,為什麼有時候我坐在你旁邊,你會把眼睛閉起來?」

◇他說:「你現在還不懂,但是或許有一天你會懂。我閉上眼睛,就不會阻止你做你的事情,不管那件事情是對是錯。我沒有職責去阻止你。我已經把你從你的爸爸媽媽身邊帶走了。如果我連自由都不能給你的話,那我還把你從你的父母身邊帶走幹什麼呢?我帶走你就是為了不讓他們干涉你。我怎麼可能干涉呢?」

◇「但是你要知道,」他繼續說:「有時候這真是一種很強的誘惑。你是一個那麼大的誘惑。我絕對想不到,否則我就不冒這個險了。不知怎麼搞的,你就是有天分專門找錯誤的事情幹。我真想知道,」他說:「你怎麼找到那麼多事情把它們做錯呢。要嘛我徹底發瘋了,要嘛是你。」

◇我說:「那那,你不需要擔心。如果有人發瘋的話,那就是我。」從那天起,我一直告訴別人:「別管我,我是一個瘋子。」

◇我那麼說是為了安慰他,我現在依然那麼說,是為了安慰那些真正發瘋的人。但是,假如你身處一所瘋人院,而你又是唯一正常的人,你除了對每個人說:「放鬆,我是一個瘋子,對我別太認真。」之外,還能做什麼呢?我一輩子都在做這個。

398.jpg

◇他經常把眼睛閉起來,但有時候誘惑太大,比如,有一天我騎在伯拉身上,他是我們的僕人。我命令他像馬一樣做動作。剛開始他的臉上顯出困惑的表情,而我的外祖母卻說:「有什麼不對嗎?你就不能稍微地表演一下?伯拉,做馬的動作。」於是他開始做馬應該做的各種動作,而我騎在他的身上。

◇那在我外祖父面前是太過分了。他閉上眼睛開始念他的咒語:「Namo Arihantanam namo...namo siddhanam namo。」當然我只好停下來,因為只要他一念咒語,那就意味著對他來說太過分了。該停止了。我搖搖他說:「那那,回來,你不需要念咒語。我已經停止玩遊戲了。你看不出來這只是一個遊戲嗎?」

◇他盯著我的眼睛,我也盯著他的眼睛。有片刻,誰也不出聲。他等我先說話。後來他只能投降,他說:「好吧,我先說。」

◇我說:「那就對了,因為如果你再不說話,我就一輩子不說話了。現在你說話了,那就好,這樣我現在才可以回答你。你想問什麼?」

◇他說:「我一直想問你,你為什麼這麼淘氣?」

◇我說:「那個問題你應該留給上帝。當你見到他的時候,就問他:『你為什麼把這個孩子造得那麼淘氣?』那個問題你不能問我。那幾乎等於是問:『你為什麼是你啊?』喏,那怎麼可能回答?就我來說,我才不管呢。我只管做我自己。在這個家裏,這是否被允許呢?」

◇他又看著我,問:「你什麼意思?」

◇我說:「你很清楚我是什麼意思。如果不允許我做我自己,那我就再也不進這個家門了。所以請對我明說:要嘛我帶著做我自己的執照進這個家門,要嘛我就忘記這個家,去做流浪漢。對我明說,別猶豫,快!」

◇他笑著說:「你可以進這個家門。它是你的家。如果我忍不住要干涉你的話,那我就會離開這個家。你不需要離開。」

(摘錄自第十三章〈愛與自由〉,p147-150,方智出版社)

405.jpg

 

arrow
arrow
    文章標籤
    金色童年 奧修 osho
    全站熱搜

    向內走奧修讀書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