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向內走』奧修讀書會

街頭

　十六歲的我是個行為失控、自私且沒有責任感的小孩。我們住在紐約洛克威海灘的國宅裡，爸爸是一個清潔工人，同時也在一家義大利餐廳兼差當侍者。儘管他動用了所有的關係，讓我不被高中開除，但最後我還是退學了，大大傷了他的心。我白天做工，晚上喝酒。我的生活一團亂，一步步走向泥淖。

　我決定一滿十七歲就去當兵，但還需要徵得父母親的同意，而媽媽拒絕簽署文件（那時正值越戰期間）。幾天後，我到爸爸的清潔站去找他，也許那是我們生命中第一次真正的溝通。我搬出他的從軍經驗——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他曾在南太平洋服役——並且要求他說服媽媽。不到一個月後，我成了華特・阿凱瑞歐二等兵，在南卡羅來納州傑克森堡服役。爸爸甚至在電話上教我如何瞄準和射擊步槍。我被派到海外，但卻是到歐洲而不是亞洲。

信件

　當我還是小男孩時，有時我會和爸爸一起行駛過鄉間小路。他是密西根州西南部的鄉村郵差，每逢星期六他都會叫我一起去送信。我喜歡跟爸爸一起做事。開車經過鄉下地方永遠像是一場冒險：有動物可看，有人可以拜訪，還有新鮮現烤的巧克力片餅乾可以吃（如果你知道要停在哪兒的話，而爸爸永遠知道）。當我一起送信時，爸爸都會比往常停更多次，因為我總是會暈車，但是爸爸似乎都不覺得煩。

　春天來時，爸爸會送裝滿小雞的箱子；牠們啾啾叫個不停會讓你抓狂，但是爸爸喜歡。當啾啾聲愈來愈大到難以忍受時，你可以振動舌頭裝出老鷹的聲音，讓牠們安靜下來。小時候，把手指頭伸進硬紙箱的洞裡，讓小雞來啄手指頭是一件好玩的事。我覺得自己真是勇敢！

賴利的爸爸

　我們家似乎什麼都有。父親是一位著名探險家的兒子，母親則是一位讀過所有好學校的千金小姐。我們五個小孩，每個人都讀最好的學校、穿漂亮的衣服、到國外旅遊，過著人人羨慕的富裕生活。但是在這些表象的背後，卻隱藏著精神虐待和無節制的酗酒陰影。

　高中時代，我愛上了一位優秀的年輕人。他慈愛的家人接納了我，而且我也學會一個人並不需要巨額財富才能過富有的生活。

神學校學生

　父親出生在二十世紀初的愛爾蘭，當我哥哥走上台，成為家族裡面取得萬聖中學畢業證書的第一人時，我父親驕傲極了。三年後，當我高中畢業，告訴他我想上大學時，他卻不知如何是好。但是幾個星期後，當我告訴爸媽我要上的大學是紐約神學院時，我知道他們非常得意。當時，對一個愛爾蘭家庭來說，有兒子能夠擔任神職人員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。

　八年的神學院生活是漫長且艱辛的。最後一年，我必須為五月的聖職任命做許多準備：挑選食堂、列邀請名單、安排座位等等；一切就像婚禮一樣，只是少了新娘。幾個月飛快過去，聖安森教區也為我們卡羅家的大日子動員起來。

鵝

　當我還是青少年時，有一天晚上，我和朋友從一位婦人那裡偷了一隻鵝，我們常到那位婦人住處附近的森林玩耍。隔天，我們帶著這隻鵝到父親農場旁的一條河，準備把牠殺了煮來吃。當鵝架好在烤肉叉上，浮木的火發出嘶嘶聲時，大家覺得需要一些鹽巴灑在鵝肉上，於是我被推派穿過田野到父親的穀倉，拿一些他偶爾給母牛吃的岩鹽。但是，有鹽巴也沒用，我們沒有辦法讓火燒得夠旺夠久，以致鵝肉無法完全烤熟。

　儘管烤得很糟，我們還是吃了一部份的鵝肉，然後分別回到鎮上和學校去。幾個星期過去，有一天，有人傳話給我，說那隻鵝的主人，也就是那位女士想見我們（她是我表弟的阿姨，所以我認識她），她一次只見我們一個。我不知道她和其他人說了什麼，但是她和我談話時既親切又溫和。「瑞克斯，」她說，「我對你很失望。你媽媽是我的好朋友，如果我跟她說你偷了我的鵝，她一定會很傷心的。你不想被人家知道你是小偷，如果你答應我從此不會再偷任何東西，這件事就會是我們之間的一個小秘密。」我當然答應了。

貸款

　我記得很清楚，在我二十一歲時和父親共同經歷了一件事。那年我進大學，同時和兩位好友住在明尼阿波里斯市。

　當我的車壞掉時，爸爸知道我需要交通工具去工作和上學後，很好心的借錢給我去買一輛二手的雪佛蘭。買後不久，我父母親也準備開車到聖地牙哥避冬。在他們離開前，爸爸給我一小疊銀行存款單，上面寫著詳盡的指示，要我在每次發薪水時存一百元美金到他們的帳戶。

足球票

　我父親是紐約巨人隊現存最忠實的球迷，四十年來都有買季票。一九九〇年，他帶我去看國家美式足球聯盟冠軍賽，對手是四九人隊。他有四張票，他打算賣掉多出的兩張。

　我們提早開車到球場準備來個「車尾野餐」（把車後檔板放下權充桌面），當我們停車時，我注意到黃牛票已經賣到好幾百塊錢。爸爸可以大賺一票。這樣很好，因為當時生意不好做，而他可以好好利用這筆外快。

連結

　人們說，義大利父親和女兒之間有一種特別的連結，但是對我這個獨生女而言，用連結來形容還不夠貼切。我崇拜這個男人。

　成長過程中，我不常看到爸爸。他是個飛機技師，得輪班，可能是從早上七點到下午三點，或下午三點到晚上十一點，有時則是晚上十一點到隔天早上七點的大夜班。他為了規避通行費，大老遠奔波於麻州的梅休因和新罕布夏州的波次毛斯之間，每天得花三到四個小時通勤。媽媽和我在假日都會想念他，我也希望像鄰居小孩一樣，有個朝九晚五的爸爸。

刮鬍子

　好幾年前，我平白無故成為一樁暴力行為的受害者，我的脖子因此留下好幾道疤痕。我活了下來，攻擊者也鋃鐺入獄，但是我也永遠改變了。每當我刮鬍子就會看到疤痕，也讓我聯想到行兇者充滿憤怒的臉。

　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不要刮鬍子，但是那不管用。我不但忘不了這件可怕的事，而且影像越來越清楚，最後只好尋求幫助。

宣布

　對父親說出真相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經驗之一，對年輕的男同志都是如此。畢竟，我們的父親代表男子氣概、強壯和「正常」，而這些字眼通常和男同性戀搭不上邊。

　我出櫃的宣告並不適合用來當教科書上的範本。我要給尚未出櫃的同志一個提示：在晚上十點新聞時間，父親睡覺前，不要跟他說這件事。

觸摸

　小時候，我有時會口吃。六歲時有次全家一起開車旅行，我想告訴爸媽一些事，但就是說不出口。心裡愈急，結巴就愈厲害。雖然這種情形不常發生，卻讓目睹這種情況的爸媽倍感痛苦。

　那天是父親開車。他平靜的把手伸到後座，將我拉近他，然後把手放在我肩膀上，同時輕拍我的右手臂。我記得，我立刻感到安定，接著就順利的把話說出來了。